听新闻
放大镜
风景|粉丝故事
2019-09-26 16:57:00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刘瑞琨

  龙口粉丝闻名大江南北,享誉全国。初秋时节,我有幸来到龙口粉丝的故乡招远市,聆听粉丝的故事。

  走进招远粉丝博物馆,时间的钟,立刻被拨到人推磨、手工精制粉丝的年代。两根木杆用麻绳固定在磨盘外边缘上,推磨的两个中年女人,穿着蓝花粗布衣衫,头戴三角布巾,手握推磨木杆,不紧不慢、有节奏地推着石磨,碾磨成的豆浆,顺着上下两盘石磨的缝隙一道道缓缓流入磨盘下的圆形导流槽中,随着磨盘转动的木勺,一圈圈、一次次将豆浆搂进桶里。在石磨旁,和面的四个健壮女人系着围裙,用力将过滤后的淀粉和揉成适于漏粉的稠粥状。煮粉的大锅,木火正旺,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在锅的上方,漏粉的铁制圆形漏勺的一端被系在房梁上的麻绳吊起,漏粉的女人一只手握着漏勺的另一端,掌控漏勺的平衡,另一只手则有节奏、用力均匀地拍击漏勺里的粥状粉料,在手掌的拍击下,均匀不断地漏出粉丝,瀑布般地落入锅中,站在锅旁的女人,用二尺多长的木棍,来回有序地扒拉入锅的粉丝,待到粉丝煮好后,顺着锅的流槽口,将粉丝拨挑到一口装满凉水的大缸里冷却定型,粉丝被定型降温后,按照固定的相等尺寸剪断,整齐捞出,薄厚均匀地搭在二尺多长的粉杆(小木杆)上晾晒,晒干后,粉丝就可装袋或包装起来了。

  走出招远粉丝博物馆,思绪一下回到童年。我家住在东北松嫩平原上一个叫编井的小屯(村)里,听大人们说,之所以叫编井屯,就是因为加工粉丝需要大量的水,因当时缺少打井用的松木板,老百姓就将粗粗的柳树条编成圆柱体状,代替木板做十几米深的水井井壁,上面放上辘轳将水打上来,就能用水加工粉丝了。

  我家的后院就是当年生产队的粉房,每到秋天,粉房便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用自留地里收获的土豆去换粉丝。记得在我六岁时的秋季,一天,听到后院的粉房很热闹,我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一头毛驴的两只眼睛被麻袋片蒙着,拉着石磨一圈一圈地转,土豆浆从两盘石磨间快速流下,又顺着圆形导流槽流到木桶里。我像见到天外来客一样,呆立在粉房院里,目不转睛地看着。

  此后,我三天两头地去粉房看热闹。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位晾晒粉丝的叔叔大声呼唤我的名字,让我把粉杆递给他,我便拿起身旁地上的粉杆一个一个递给他。活干完了,我就要回家,那位叔叔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漏粉给我吃,我狼吞虎咽地吃光了。打那以后,我就成了粉房的常客,为大人们递粉杆,忙完了吃粉头。

  第二年,我上学了,又是粉房加工粉条的时节,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急急忙忙写完作业,跑到粉房去帮忙,忙完再吃一碗粉头。接下来,每个星期天都是如此,作业写得愈发匆忙。没多久,期中考试成绩单下来了,我的成绩大幅下滑,不由得哭了起来。父亲看完,冷冰冰地说:“还到粉房去吃粉头啊?”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斜视着我的成绩单。我用余光看见母亲的眼神,像拳头打在我身上一样痛。

  接下来的星期天,粉头的香味又勾起我的食欲,我溜到粉房门口,父母责怪的眼神浮现在我眼前,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就这样,我在粉房门口徘徊许久,理性与食欲互相缠斗着。终于,我艰难地从粉房的院门里缓步走了出来。

  小学毕业了,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初中。放假了,我再次来到粉房门口,听到的是机器轰鸣声,走进粉房,毛驴拉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粉碎机用自来水洗涤和粉碎土豆一体化,让我帮递粉杆的叔叔也不见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加工、烘干粉丝一条龙式的生产作业流水线。

  长大成人后,那个递粉杆换吃粉头的故事,埋藏在记忆深处,放入属于自己的“粉丝博物馆”里。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黑河市爱辉区检察院)

  编辑:潘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