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上承金文,下启小篆,字形结构与《石鼓文》相近,方正朴茂,笔画匀称;结体粗细不一,欹侧多变;线条光洁劲挺,端庄流美,为今人了解汉字从甲骨文至金文至大篆的演变,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历史信息。
战国末期,秦楚争霸天下,两国势均力敌,形成南北对峙局面。秦国为取得胜利,从三个方面对楚国采取谋略攻伐:一是在正面战场展开军事进攻,不断蚕食楚国土地;二是通过外交手段,以连横策略瓦解楚齐联盟,翦除楚国羽翼;三是以“巫术邪法”,安排巫师在名山大川神前祭礼祈祷,历数楚王罪孽、乞求神灵保佑、咒诅楚国败亡,并刻文勒石埋于土中。其中最后一种,被后世统称为《诅楚文》,与享有“石刻之祖”美誉的先秦《石鼓文》齐名,深受历代学者瞩目。
《诅楚文》相较于先秦其他石刻文字,内容最易读易解,其大意是:秦穆公和楚成王当年通婚结姻,订下子孙万世毋相不利的盟约。如今,楚王违约,结盟诸侯伐秦,秦王因此遣使宗祝(官职名,职掌祈告祖宗及鬼神)到名山大川求告神灵,祈求让楚国接受惩罚。所谓“诅”,就是“咒”的意思。秦楚相争,最后以秦胜楚败而告终。秦国战胜楚国,与《诅楚文》自然毫无关系,其内容夸大不实、荒诞不经,但其奇谲诡秘的构成和演绎,却为后人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史料。
《诅楚文》刻石共三块,字数稍有参差,文句首尾略异,内容基本相同,后人根据它们所祈神名不同,将它们分别命名为《告巫咸文》《告大沈厥湫文》《告亚驼文》。
《告巫咸文》石刻今存326字,有34字漫漶不可辨认,于北宋仁宗嘉祐年间(1056—1063年)出土于凤翔(秦国都城,古称雍城,今陕西凤翔区)开元寺,“巫咸”为巫师的祖师。嘉祐六年(1061年),苏轼任凤翔府签书判官时,将此石移至知府便厅,赋《诅楚文诗》并作序以纪,宋徽宗后又将它收归御府。
《告大沈厥湫文》石刻今存318字,于北宋英宗治平年间(1064—1067年)在朝那湫(古称雷泽,为伏羲出生地,今甘肃平凉市西北)旁为农民耕田掘得,“大沈厥湫”是水中之神。熙宁元年(1068年),渭州知州蔡挺将此石移至官廨。5年后,蔡挺升任枢密副使,调任南京(即宋城,今河南商丘市)御史台,他携石而往,藏于住宅。绍兴八年(1138年),宋州知州李伯祥雅好古文,又移至官廨。
《告亚驼文》石刻,据元代周伯琦《诅楚文音释》记载:它于北宋时期“出于洛(今正宁县东约六十里处),亦蔡氏(蔡挺)得之,后藏洛阳刘忱家。”宋代董逌《广川书跋》指出:“亚驼即滹沱。”但后人多有疑义,认为它是伪刻赝品。一是滹沱水在今河北,何以此石出土洛阳?二是洛阳并非秦地,怎会埋着秦国石刻?郭沫若先生认为,文中驼字从“马”,写法不古,因此断言是伪作;而且南宋《绛贴》《汝贴》只收《巫咸》《厥湫》而不及《亚驼》,蔡挺得后也未将它同《告大沈厥湫文》一起带至南京,显然,宋人已然知道它并非真品。
《诅楚文》自北宋出土以后,因记载了历代文献中缺失的史实,所以受到后世文人的关注;又因它刻勒时代不见史书记载,故后世学者对此争论颇为激烈,如宋代方勺在《泊宅编·秦诅楚文跋尾》、欧阳修在《集古录跋尾·秦祀巫咸神文》、王柏(鲁斋)在《诅楚文辞并序》中,纷纷题咏、著录、注释、考订,发表各自见解。现普遍认同《诅楚文》作于秦惠文王更元十三年、楚怀王十七年(前312年)。此外,苏东坡、黄庭坚、米芾等对《诅楚文》评价甚高,米芾在《自叙帖》中说:“篆最爱《诅楚》《石鼓文》。”董逌誉之:“书尽奇古,间存钟鼎遗制,抑或杂有秦文,盖书画始变者也……文辞简古,犹有三代余习,非《之罘》《琅邪》可况后先,此其为可传也。”明代何景明《观石鼓歌》赞曰:“《之罘》《诅楚》几埋没,此石照耀垂千春。”
宋金交战之后,《诅楚文》三块石刻皆去向不明,原拓本也了无踪影。因此,流传至今的传世拓本非原石原拓,均为北宋以后的重摹翻刻,以致个别文字在各拓本中显现不同写法,其中以南宋《绛帖》最具代表,系合并《巫咸文》《大沈厥湫文》而成的摹刻本,而《汝帖》则略有删节。民国时期,《诅楚文》的刊印本较多,郑振铎的《中国历史参考图谱》中亦收录《绛帖》《汝帖》的翻刻拓本。
《诅楚文》在我国文字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它上承金文,下启小篆,字形结构与《石鼓文》相近,方正朴茂,笔画匀称;结体粗细不一,欹侧多变;线条光洁劲挺,端庄流美;用笔收放自如,其中收笔多呈尖状,率意自然,风貌接近秦代小篆,为今人了解汉字从甲骨文至金文至籀文(大篆)的演变,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历史信息,因而受到历代书家的钟爱,对研究先秦时期的文字和书法,无疑有着极其重要的文字学价值和书法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