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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评|法律学徒变身中的法学校范本
2020-05-28 09:42:00  来源:检察日报

  殖民地早期的美国并没有专门系统的法律教育。起初,一部分人远赴英伦,在伦敦四大律师会馆接受教育,获得律师资格后再返家执业。但到欧陆路遥艰辛,加之17世纪晚期英格兰律师会馆式法律教育的日趋衰微,使北美越来越多有志于法律职业者不得不留在当地,就近师从地方律师或法官,即以一种私人学徒制方式学习法律。当然,美洲殖民地的法律学徒制并非如英格兰律师会馆制那样集中和系统,它往往比较分散和随意,不具什么规模,也未产生广泛影响。

  18世纪80年代,私人法律学校(proprietarylawschools)开始在北美殖民地兴起。美国历史上第一所私人法律学校是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LitchfieldLaw School),它在美国早期的私人法律学校中规模最大,影响至深。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的创建人塔宾·瑞乌(TappingReeve)是一位律师,他于1773年在位于康涅狄格州的里奇菲尔德小镇开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同时附带招收法律学徒。

  与当时盘剥学徒、敷衍学生的许多奸滑律师相比,瑞乌是一个正直、热忱的良善之人,对学生的精心传授和关爱有加很快使他名声远扬,甚至不少远在他州的青年也慕名而来。随着学徒人数的日益增多,原先一对一式的个别传教显然已经不能适应新的形势,瑞乌决定以讲座方式统一授课。18世纪80年代初,出于对教学和学生的热爱,瑞乌渐趋将精力从律师业务完全转向法律传授,瑞乌的律师事务所也因此逐渐转型成为一所专门的法律学校。

  1784年,鉴于其原有律师办公室的狭小拥挤,瑞乌特意修筑了一间校舍以作教室和图书馆。1798年,瑞乌曾经的学生、另一位律师詹姆斯·古德(James Gould)入伙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协助瑞乌共同经营学校。此后,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获得了更快发展,至1813年时,其招生规模达到55人的年度最高峰值。当时的大多数学生散居在里奇菲尔德城镇周边,一些没有住处的学生则寄居在瑞乌家中。

  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虽地处偏僻,但却是一所全国性的学校。资料表明,在其招收的总共903名学生中,大约有1/3来自康涅狄格州,1/4来自纽约和马萨诸塞州,1/5来自南方其他州,尤其还有70名来自当时最遥远之地佐治亚州的学生。在交通不便的殖民时期,这样一所私人学校竟能吸引到各州如此众多的青年学子着实令人惊讶。美国法史学家从中发现了一个有趣因素,即:吸引大量年轻人前往里奇菲尔德的不仅是法律,还有女性。因为这里从1792年起还开办有一所女校——里奇菲尔德妇女专科学校(LitchfieldFemaleAcademy)。女校学生是来自各地、具有良好家庭背景的年轻未婚女士。而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的学生则又是大多未婚的清一色男士。两校校址毗邻和男女学生性别互补,造成两校学生成双成对毕业的盛景。

  据说,瑞乌和女校创办人皮尔斯(Pierce)女士每学期伊始都会相互交换新生名单,为未婚的男女学生从中牵线搭桥。因此,对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的学生而言,如果一切顺利,毕业时不仅可以收获美好的法律职业前途,而且还能娶走一位心爱的姑娘。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所具有的这种学业爱情双丰收的独特优势是当时其他私人法律学校所不能媲比的,令不少青年男子难以抗拒。

  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的学生群体中,近2/3的人入校之前就已完成大学学业并取得了本科学位。这为后来美国法学院将法律教育定位于本科后教育作了有益的先例示范。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的授课以教师口头讲座和学生誊抄整理笔记为主要方式,课程设置以布莱克斯通的《英国法释义》为据,主要讲解法律规则及其背后的原理,兼及少数案例。授课人每天早上讲座一个半小时,然后留出充足时间让学生逐字誊抄并慢慢消化讲座内容。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不设考试和学位制度,学生只要修习达到规定时间,毕业时即可获得学校开具的供其就业所需的一纸学业证明信函。

  19世纪20年代末,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渐趋衰落,并最终在1833年关门。究其原因,它自身难以克服的弊端使其难以与后起的大学法学院尤其是与其毗邻的耶鲁法学院竞争。首先,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的私人性注定了其难以长久,尤其是在创办人退休或去世之后,难以找到值得信赖的后继者,也难以吸引到社会慈善家的投资支持;其次,随着图书印刷和出版业的日益普及,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那种口头讲座并让学生誊抄制作笔记的古老教学方法已与时代发展要求显得格格不入;最后也是最大问题在于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的封闭性,这种封闭性并非指其地域上的闭塞,而是指其学科知识的局限性,即它缺乏大学法学院那种法学之外的其他学科资源的共享和支撑。

  里奇菲尔德法律学校虽然存续时间不长,但它在短短的50余年间培养出近千名律师,其中不乏美国法政界杰出人士,包括2位美国副总统、3位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法官、28位国会参议员、14位州长和34位州最高法院法官。更为重要的是,它为美国法律教育实现从私人学徒制向大学法学院制的过渡起到了奠基性作用,其在美国法律教育史上书写下了不可磨灭的独特篇章。

  编辑:潘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