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办案，曲曲弯弯举步维艰的山路不禁让我想起父亲当年开山凿路的往事。那时，我家还住在一个偏远的大山沟里。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弟弟、我和哥哥，年龄分别是9岁、10岁、11岁。因为村子里没有高年级的学校，所以小孩子读完小学三年级后，若想继续读书就需到山那边的镇里去上学。

　　从村子到镇上，要翻过五座山梁，行程八公里，用时三小时，而且山路又窄又陡，路上石头又多。因此，很多孩子念完小学三年级后，家长就不再让他们继续读书了。虽然父亲也和村子里其他孩子的父亲一样，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父亲又和他们不一样，他坚决让我们哥仨继续读书。

　　就这样，我们仨每天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有一次，弟弟上学途中踩在一块小石头上，崴了脚，脚脖子肿得有小树那么粗。又一次，我在放学路上被一块石头绊了个大马趴，磕掉了两颗大门牙。还有一次，天下大雨，我们走在山路上，哥哥因为在边上护着我和弟弟，脚下一滑险些滚到山涧里。于是，我们仨一起向父亲提出不想再去镇上学校读书了。

　　“你们为什么都不想去学校读书了呢？”父亲和颜悦色地问我们。“上学的路实在太难走了，上学简直就是在上刑！”我们向父亲述说了上学路上遭遇的种种危险。父亲沉默片刻，抬起头说：“不读书怎么行？不读书的人将来是不会有出息的。孩子们，你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读书！”然后，父亲又说：“你们放心吧，路难走的问题爸爸来替你们解决。”

　　自那天开始，父亲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开山凿路。然而，以他一己之力，开山凿路又谈何容易。每天早上，父亲很早便吃过了早饭，然后带上铁锤、钢钎、铁锹、锯子、镐头、撬棍等工具，来到山上锯灌木、凿石头、铺石子。父亲喜欢树，明明可以取直少修一段路，但父亲为了不砍伐哪怕一棵小树，宁可多付出一些辛苦、多绕上一段路。凿石头是最累人的，一锤子一锤子地凿，一天下来，父亲的胳膊都肿了，但他歇息一夜后，第二天忍着痛继续一锤子一锤子地凿。凿碎的小石子，父亲一锹一锹地铺在路面上。

　　一天、两天，十天、半月，一月、两月，半年、一年……山路弯弯曲曲地向山的那边、向孩子们所在的镇子延伸着。每凿一锤，父亲就仿佛看到弟弟走在山路上回头冲他微笑；每铲一锹，父亲就仿佛看到我走在山路上回头冲他挥手；每锯一下，父亲就仿佛看到哥哥走在山路上回头冲他大喊。三个孩子，给了父亲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就这样，过了两年，父亲终于把村子与镇子之间的山路修好了。山路不再那么曲折陡峭了，路面也不再坑坑洼洼了，甚至在上面骑自行车都很平稳。山路修完的那些日子，我们高高兴兴地走在父亲亲自为我们修的山路上，一边走一边唱着歌，嘹亮的歌声在山路上空飞扬飘荡。父亲看着我们兴高采烈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八公里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洒下了父亲的辛勤汗水和殷殷父爱。至今想来，我们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在敬佩父亲的毅力的同时，更为这浓浓的父爱而深深感动。这条蜿蜒的山路，是一块父爱的纪念碑。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道外区人民检察院）